还与故人倾

作者：孔晓岩

一日在京，友人邀约相聚其舍，杯中有一汪清袅之水。香水有前调、中调和后调，此杯中物亦如此。初嗅，幽香袭人；再闻，清香沁人；搁置，凑近了鼻尖，深吸一口气，回味之中尽是甘甜。入口，又是另一重境界了。浅尝时，辛辣微苦；再饮时，绵密清幽；空杯时，唇齿留香，仿佛栀子花的味道于气息间交缠缭绕。这百转千回梦一样的悠长，真让人觉得好啊。如若抿一小口含着，如遇着软玉一般温润，琥珀一样清透，这种富有变化的层次感，像是人生的许多境遇。少年饮之江楼上，月也朦胧水也朦胧；中年饮之碧波上，千帆过往皆云烟；老年饮之故园中，忘却身前浮世名。

桌上这一瓶“中文宣”酒，单说包装：厚重，有底气。它在这个黄昏为我打开一扇天窗，望去，云霞飘落在金辉之中，几只白鹤掠过湖面，轻灵的身影朝向天空询问着什么。神游之境，渺渺茫茫，竟不可用语言说得清了。“中文宣”三个烫金的行书字体端庄秀美，飘逸多姿，清新洒脱的气象中流动着闲云野鹤的淡泊心境，与磨砂质感的金色瓶身搭配起来，又显得极为尊贵和大气，使人想到宏大的宇宙观——大眼界、大情怀、大抱负。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后据友人介绍说，“中文宣”三字为著名书法大家杨志恒所题。为名可名，非常名。”人人都言“道”，可究竟何为“道”呢？老子又讲：“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我以为，真正的道是不能用文字具体描述的，你真正能做到抛开和放下之后，才能在心中悟出“道”的来处和归属。我想，这也许是“中文宣”品牌的设计理念吧。纵笔如飞，酌而不竭，艺术的气息在微醺的意韵中流淌，正如墙上一幅古代女子画，氤氲着雾气。此画笔墨极为清淡，线条柔和舒缓，女子黑发飘洒肩头，眼睛非常传神，似乎望着窗外落花，又像是在追忆着什么，纤纤玉指轻轻捏住一缕发丝，眼神和肢体的语言足以让人窥探到人物情感，那是充斥着犹疑、忧愁、冷冽、决绝的内心世界，亦是画家的独白。

画家画人，画不同的表情，但你都可以从中追寻到画家的影子，他们在画中说话，完成对自我的救赎。女子的衣裳薄如蝉翼，这种外显的单薄，与其内心的厚重形成强烈的对比——轻与重的论调，让人觉察出一种外柔内刚的力量感。恰如这一杯“中文宣”酒，柔和而朗润，明快而厚重，平稳的气韵中透露着豁达的写意，如诗如画。日子水一样流去，与友人的相聚像是这水中的幻境。我在绵绵细雨的皖南山上，听虫鸣碎语，不连贯的调子时不时从大山深处跑来，半山上白房子灯光忽闪，人间烟火从容淡雅。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渐远了都市的繁华，翡翠湖里映出的，与那天盛在杯盏中的水，一样澄澈。

（作者：孔晓岩，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作家。系鲁迅文学院第43届高研班学员，获全国前海十周年原创征文铜奖。有多篇小说作品、诗歌、散文、评论刊于《上海文学》、《天津文学》、《福建文学》、《安徽文学》《散文选刊》和《诗刊》等杂志，出版诗集有《重击的轻音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