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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党史征文刊登 | 杜崇山:抗击200年一遇特大洪水中发生的故事
来源:      作者:      时间:2021-05-27 11:11:05




抗击200年一遇特大洪水中发生的故事



杜崇山


这是一个发生在东北边疆黑龙江省兴凯湖农场的事件。

这是一个曾经承载过8000知青的农场创造的奇迹。

这是一个人力与自然抗争、取得胜利的纪实。

这是一个共产党员集体率先垂范的实例。

这是一个三十年前真实发生的故事。

      在兴凯湖农场的历史记忆中,1991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那年夏天,穆棱河流域阴雨绵绵、连续不断,降雨形成一场巨大的洪涝灾害压向兴凯湖,农场面临洪水漫场的灭顶之灾。危急关头,兴凯湖农场人民在农场党委的领导下,万众一心,同心同德,与大自然进行了一场生死抗争。护卫家园在子夜,拯救农场于灭顶。在设计标准抗御36年一遇洪水的导流堤,保场卫家不放弃,决战决胜以命搏,最终战胜了20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保住了自己可爱的家园。

      我作为当时农场的副场长、防汛抗洪指挥部副总指挥,亲身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

      那是让人刻骨铭心的日夜,兴凯湖农场与农场人民都不会忘记那场几乎灭顶的罕见灾难。十日间,一场20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突袭兴凯湖农场,咆哮的洪水卷着泥沙沿着穆棱河一路向东,漫出河道,冲毁田地,淹没庄稼,未遇抵挡。在密山市境内,发疯的洪水撕开穆棱河南堤涌进857农场,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主洪水继续东进虎林县域,被担负分流穆棱河洪水、确保虎林县城安全的湖北闸拦截、导流转向,大股洪水被导入兴凯湖农场东北泡子上游的穆兴分洪道,向南直逼兴凯湖农场导流堤。穆棱河下游的虎林县城安全了,解除了特大洪水的巨大威胁。兴凯湖农场、兴凯湖农场的两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直接面临这势不可挡、肆虐洪水的严重威胁。内涝危机、洪水危急、兴凯湖农场危险、兴凯湖农场人民危矣!!!

      这里用一组数字说明一下兴凯湖农场当年面临的危急情况:农场抵御这场特大洪水的主要屏障或者叫主战场——导流堤,是1955年建场时修筑,抗御洪水的设计标准是抵御36年一遇洪水,堤面除了直对穆兴分洪道的迎水面左右共4公里的范围铺了水泥砌块,其余堤面均为裸土堤面。1991年冲向兴凯湖农场的洪水,政府水利部门最后测定是200年一遇特大洪水;小兴凯湖通向大兴凯湖的水路,只有一座1976年农场自己建设的泄洪闸,10个闸门全部打开最大设计流量是每秒600立方米,洪水过境时最大流量达到了每秒4887立方米,洪水量与泄水量比例超过了8∶1。

       当时上级水利部门一位专家来兴凯湖农场调研洪水情况,在几个场合公开说这次洪水对兴凯湖农场是毁灭性的、绝对毁灭性的。说着还不断地摇手晃脑,明确表示这场洪水,兴凯湖农场是抗拒不了的。他说的是实话,上面数据显示,20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对导流堤是毁灭性冲击,对兴凯湖农场是毁灭性的灾难。

       面对这样严峻的局面,兴凯湖农场党委和兴凯湖人民没有被特大洪水所吓倒,他们不肯向洪水屈服,不能眼看着美丽家园遭受劫难,他们要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拼搏,拯救农场,护卫家园。农场成立了防汛抗洪指挥部,场长明洪滨、党委书记李占元任总指挥,我们三个副场长(两名知青)任副总指挥,相关部门科室为指挥部成员。第一个在黑龙江垦区实行场长负责制试点的农场场长明洪滨(哈尔滨知青)沉着指挥,各项防汛抗洪工作紧张有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时候,通讯、运输、机械、物资等抗洪防汛装备没有现在这样品种齐全、储备充分。抗洪用品,可以说物资品种门类非常少,就是有些品种能够买到,数量也少得可怜,而且各市县场都在做防汛抗洪准备,能买到不管多少,都是上天垂怜,善哉,善哉。

      兴凯湖农场当时真正富有的是不肯屈服的精神,是兴凯湖农场党委与洪水抗争到底的决心和意志;是兴凯湖农场人民保卫农场、保卫家园,不肯退缩,绝不放弃的斗志;是全场上下,从领导到群众,一致同心、携手并肩与洪水全力抗争,敢战拼死到最后地不懈努力。

      最后,洪水可能是被兴凯湖农场人民不肯屈服、敢打必胜的精神所感动,所折服。人奋战,天帮忙,滔滔上涨的洪水最后停在了抢险加高了70厘米的导流堤、距堤顶仅13厘米处。由此洪水开始下降、回落。兴凯湖农场人民胜利了,他们用自己的奋力抗争,战胜了洪水,护卫了自己的家园,避免了一场巨大的洪水洗劫。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的日子里,回想第二故乡---兴凯湖农场66年奋斗发展过程,再现一下1991年的抗洪实况,作为颂歌献给党庆祝活动的小小礼物。

      特别说明:本文中的个人名字,基本上都是共产党员。


连续阴天下雨带来200年一遇的大洪水

       明洪滨同志1986年3月开始任兴凯湖农场场长,到1990年底兴凯湖农场取得了连续5年的农业大丰收。1991年春耕春播开始,就感觉到那年与前几年不一样,头年冬雪大,地里土壤水分基本处于饱和状态,4月份开始春雨一场接一场此伏彼起。全场抗春涝,保春种,在应时季节完成了春耕春播生产任务。田间管理期间,雨水充盈,地里庄稼长势良好,如果七月天气开始晴好,麦收顺利,年底可能还是一个好收成。可临近麦收,上级传来气象分析,预测麦收期间雨水较大,会形成较大内涝并很可能会爆发洪水,要求各场必须做好心理上和物质上的防洪涝准备。

       兴凯湖农场有一个民间的说法,只要尾数是1的年份,就雨水大、极易发生洪涝灾害。我1968年下乡来兴凯湖农场,到1991年23年了,1961年没有赶上,但那年正是连续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兴凯湖农场这个四面环水的地方,肯定发生洪涝。1971年我在值班二连,记忆最深的是水中捞麦子,秋收割大豆水靴子里套毡袜 ,将近上冻时才脱下水靴子。1981年我在四队,那年的严重内涝,让我队严重亏损。1991年这个尾数1的年份,难道会像前几个1的年份一样,又是一个灾年吗?当时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么一想,根本没有想到以后灾情的发展,要比前几个1的年份严重多少倍。

       7月接近下旬时,麦收开始了,雨也淅淅沥沥下起来,并且没有晴天的意思。农场麦收指挥部抓抢收,防汛抗洪指挥部抓防汛,两个指挥部起初有条不紊的工作着,但都遇到了大的困难。麦收因为雨大形成内涝,机械根本无法下地,麦粒因天阴下雨,在秸秆上都发芽。人工收割捆成捆,又因地里到处是水而霉变腐烂,麦收进度极其缓慢而且质量极差。防汛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需要的防汛抗洪物资非常缺乏,有的东西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主管财务物资的卢副场长天天带着一辆客货两用车,到处采购物资还经常失望回来。再就是能用在防汛抗洪上的机械少得可怜,所有要干的活大部分都是用人工完成。7月23日以后防汛形势开始日趋严重,东北泡子进水秒流量也远远超过了1000立方米,并且一直成增加趋势。湖岗泄洪闸10天前就开始开闸放水腾库容,现在进的水比放的多,尤其对导流堤是一个明显的威胁。导流堤上的一些弱工险段都上人加高培厚,值班人员开始昼夜巡查,随时发现可能出现的“管涌”等隐患。全场人员高度戒备,分兵把口,防汛抗洪提到了农场工作的第一位,所有的农场领导都充实到防汛抗洪指挥部,全场上下、各行各业,都进入抗洪抢险的临战状态。


王八坑扒口泄洪,洪水险些卷走孔副场长

       面对越来越严重的汛情,防汛工作分成几路人马战斗在几个战场:一、指挥部成员、水利科长王福华(哈尔滨知青)指挥水利机械队的所有机械在尚能作业的导流堤上加固弱堤险段;二、副总指挥、副场长孔庆国(鸡西知青)带领武装部民兵抢险小分队在合适地方实施爆破扒口分洪;三、由我带领造纸厂和场部地区工副业单位800余人乘三艘拖船去小兴凯湖北岸疏浚清障,加快东北泡子向小兴凯湖行洪,尽大量地腾出东北泡子库容,为更大洪峰的到来做准备;四、党委书记李占元、副书记宋旸、工会主席徐贵喜(哈尔滨知青)带领政工部门人员深入农场最低洼单位——小黑河流域低洼地沿线十来个连队,对群众讲清防汛形势,动员群众提前做好疏散转移准备,分清轻重缓急,准备必须必带,务必达到一声令下,能够立即登车转移;五、造纸厂、南岗地区、农场子弟校做好接收转移群众到来的食宿准备。

       随着指挥部指令下达,五路人马立即奔向指定目标。

       孔副场长是1968年5月下乡到兴凯湖农场的鸡西市知识青年,曾任过连长、分场生产干事、农场公安分局局长,现分管农场工业生产。孔副场长年长我五岁,是我的老大哥。孔兄对兴凯湖农场的地理情况非常清楚,许多地方都亲自用脚板踏察过。这次接受扒口分洪任务的这个方案就是他向指挥部提出的,并且这次的扒口分洪的地点已经在他心里。他清楚地知道从东北泡子扒口分洪的目的是,必须做到既让一部分洪水从东北泡子分出,又不危及到兴凯湖农场和农场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适合这样条件的地点只有一个,就是通向界河松阿察河的嘎拉通河上游的王八坑一带。

       王八坑是兴凯湖农场老百姓给那个地方起的诨号,它地处东北泡子的大约东北方向,因这个泡子非常深,曾盛产甲鱼而得名。后来虽然没有甲鱼了,但这里的其他鱼还是非常多。在那个地方如果炸开堤坝,水就可以流向嘎拉通河,经松阿察河通向下游的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松花江汇合流向外海。只是那年松阿察河水已经形成顶托,它能起到的分洪作用就不是很大了,但它毕竟能分出一些水去。在大洪逼近,多措并施的紧急时刻,这个方案当时也是必须采取的一项抗洪措施。

       孔副场长带领他的队伍来到王八坑堤坝上,用半天时间再次踏察了作业区和洪水行将流经的区域。在确定基本上方案可行的前提下,第二天开始实施扒口分洪作业。当时农场储备的爆破用炸药有限,而通向密山外界的交通也因外洪内涝、沟水顶托、洪水淹没了道路,农场与外界的交通联系完全断绝。为保证有限的炸药用到关键时刻,能人工操作的一律用人工操作,为使爆破产生最好效果,他们反复研究炸药室走向、药室深度、最佳装药量。关键的作业,孔兄都要亲自上手操作,最后时刻他告诉大家不要着急,自己又做了一次细致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时才大手一挥发出起爆的命令。随着起爆器压柄的摁下,“轰隆”一声巨响,泥水腾空而起,冲天而去,随后又劈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水里。王八坑堤坝被撕开一道口子,憋在泡子里的洪水喷涌而出,一泻直下冲向嘎拉通河。同志们看到爆破实现了预期的目的,高兴的欢呼雀跃起来。孔庆国顾不得理会这些,抬腿向爆破口走去,他要到现场实地看一下爆破的效果。他来到爆破点,站在边缘弯腰查看下边。谁知脚下的泥土已被爆炸震松,不堪负重,一下子塌了下去。孔副场长抽腿不及,随着塌落的泥土一下子掉了下去。孔副落水了,跟着这声呼喊,人们都急速地向爆破点跑去,到跟前一看,哪里还有老孔的影子。大家焦急地向四下张望,看,孔副在那里。有眼尖的人大声喊道,人们一起望去,只见在百十米开外的一墩柳毛丛边的水里上,露出了孔副的脑袋。大伙儿顾不得泥水,一起向那里跑去。孔副怎么样?孔副没事吧?大家七嘴八舌关心地问候。踩秃噜了,没事。就是水太急,一下子就到这儿来了。幸亏情急中乱抓,抓到了这墩柳毛子。孔副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刚才遇到的不是触目惊心、惊涛骇浪的凶险,而是一次轻松地溪边漫步、水中畅游。              

危急中冲来的人民子弟兵

      1991年那场大洪水是对兴凯湖农场领导和人民群众的一次考验。在洪水压顶、随时可能破堤而出的危急时刻,农场党委不畏难、不放弃,迎旁人说不可为而为之,真正是动员起全场万千群众,形成了浩浩荡荡的抗洪大军,显示出了她的凝聚力、向心力,号召力。全场人民表现出高度的团结、统一、协作精神,高度的责任感,组织纪律性。抗洪队伍令行禁止,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在这支支抗洪大军中,有支绿色组成的队伍随时随地出现在急难险重的地方,他们与兴凯湖人民在一起,同生死、共命运;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感染着周围的人;他们用自己的作为,在这场与特大洪水抗争中,同兴凯湖农场和人民结下了生死之交。

       这支绿色队伍来自不同的单位,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职责,是兴凯湖农场的抗洪抢险,召唤他们聚集到这个战场,聚集在生死与共的旗帜下。下面让我分别讲述一下他们真实的动人故事。

       飞机接不走的小分队:这支小分队只有四个人,来至牡丹江管理局人民武装部。别看人不多,角色很重要,武装部政委由狱生、政工科长王广江、军事参谋蔺立雁、驾驶员小张。那年代,管理局各部办委处分别与各农场结成联系点,联系点部门经常到农场与农场领导下基层,掌握了解各个农场实际情况。一年当中几大生产季节,都会同农场干部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管理局武装部与兴凯湖农场是联系点单位,每逢我场遇有重大难题的时候,由狱生政委总要带着部里几个同志来到兴凯湖农场,与农场领导一道研究解决办法。1991年夏天雨水大形成内涝,麦收遇到很大的困难,由政委带着三位同志来到农场,与农场人民一起龙口夺粮。和他们前后到兴凯湖农场的还有管理局组织部林起主部长带着几名同志,他们是管理局派出的麦收工作组,到兴凯湖农场是来检查、督导麦收工作。

       几天时间,防汛形势迫在眉睫,在兴凯湖农场迅速上升为主要矛盾,并且关系到农场的生死存亡。两个工作组也随着主要矛盾的改变,跟着转移了他们的工作重心,与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抗洪抢险。洪水来势凶猛,很快就将四面环水的兴凯湖农场围成一个孤岛,农场与外界的陆路交通完全断绝。

       农场总局领导挂念着兴凯湖农场和兴凯湖农场人民;牡丹江管理局领导惦记着兴凯湖农场和兴凯湖农场人民;全总局160万人民为兴凯湖农场和兴凯湖农场人民揪着心,捏着一把汗。管理局王局长要到交通断绝的兴凯湖农场看一看,慰问一下与洪水抗争的兴凯湖农场人民,他从850农场乘坐航化作业的安—2型飞机飞到兴凯湖农场。在兴凯湖农场上空查看了洪水情况,从空中亲眼看到兴凯湖农场被四面洪水团团包围。洪水白花花涌向兴凯湖,情况是非常危急。

       安—2型飞机降落在兴凯湖农场航化飞机场的停机坪上,王局长与前来迎候的明场长、李书记等握手,并就近听取了明场长的抗洪情况汇报,得知缺少麻袋后,马上决定从各场抽调麻袋,用这架飞机分几个架次空运至兴凯湖农场。兴凯湖农场党委向管理局请求,因讯情危急,前景难料,请求管理局将工作组和联系点人员撤回。王局长同意了,林起主部长带领工作组登上了安—2型飞机,由狱生政委却代表武装部一行四人向王局长请求,坚决要求留在兴凯湖农场,同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与特大洪水抗争到底。态度诚恳、情真意切。王局长被感动了,他答应了,批准了由政委四人与兴凯湖农场人民同拼搏、共命运的请求。安—2型飞机前,王局长眼眶里含着泪水与明场长、李书记、由政委握手道珍重,祝成功。飞机起飞了,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王局长一行隔着舷窗频频挥手,祝福兴凯湖农场战胜洪水,创造奇迹,取得抗洪抢险的最后胜利。

       飞机载着局长对兴凯湖农场和兴凯湖农场人民的担忧和祝福远去了,由政委带着武装部的同志留了下来,他们和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并肩战斗;他们和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在8月1日夜晚的导流堤上,度过了与特大洪水最后白刃决战的不眠之夜;他们和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用自己的双手,把洪水定格在距导流堤堤顶13厘米处开始回落;他们和兴凯湖农场人民一起战胜了特大洪水,取得了最后胜利。

       从他们放弃离开不上飞机,请求留在兴凯湖农场与兴凯湖农场人民同生死,共患难那一刻起,管理局武装部就和兴凯湖农场结下了共患难的生死之交。

       爱妻生子不回家的边防连长谭进:谭进,时任黑龙江省军区边防二团二营七连连长。所在七连驻扎在兴凯湖农场二分场十一队附近,除了七连,边防二团还有一个六连驻守在兴凯湖农场龙王庙区域。1991年特大洪涝发生后,洪水同样牵动着部队首长的心。一道命令,各连队在保证正常勤务的情况下,抽出兵员参加地方驻地抗洪抢险。六连指导员孟庆玉带着一队官兵向农场防汛指挥部报到,请求分配抗洪任务;七连连长谭进带领七连一支队伍来到农场,向防汛指挥部报到,请求把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

       他们报到的那天,我恰巧在与指挥部的其他同志商讨问题。记忆中好像是第一次与他们二位见面,孟指导员中等身材,稍胖一些,大眼睛,双眼皮,显得很精神;谭连长高挑稍瘦的身材,浑身透着一股精干的劲头,话说快了略有一点儿口吃。我安排部队同志到场部招待所食宿,谭连长提出,在招待所食宿太麻烦农场,部队在那样环境下不方便,不便于管理。并说来前已与子弟校联系过,学校已经放假,部队就在学校食宿。一是没有别人,我们方便,二是也便于掌握、管理队伍。理由无可反驳,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随他去学校了。孟指导员说,我们也去学校。谭连长把自己这一行人员安排在一个大宿舍里,自己住在紧靠门口的床上。他说,门口有风,夜里凉,连长就应该睡在这里,还有一个就是便于管理,随时掌握人员进出情况。

       在与孟指导员的交谈中,得知谭连长的妻子就要生孩子了,预产期就在这段时间,团里原先是不让谭连长来参加抗洪,让他回家照顾生孩子的妻子,可是谭连长不同意,执意带队来抗洪抢险。生孩子是女人生死受难的时刻,不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丈夫都应该陪在妻子的身边。我们这些得知谭连长家里这个情况的所有人,都劝谭连长回家陪伴妻子生孩子,本来这个事情就无可非议。可是谭连长执意不肯回去,他说,妻子生孩子有家人,有医生,自己回去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留下来抗洪抢险作用大。谭连长心里放不下抗洪抢险这件事,他没有离开,他同兴凯湖农场人民自始至终战斗在一起,每天一身汗水满身泥,一起经历了疾风暴雨、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一起迎来了抗洪抢险的最后胜利。

       兴凯湖农场人民奋力拼搏,击退了洪水,谭连长妻子吉人天相,顺利分娩,母子平安。洪水回落了,但是农场通向外界的陆路交通因大湖岗扒口泄洪还一时还恢复不了,回家探望妻子的谭进只有从小兴凯湖乘木船出湖。场部泊船码头上,许多知道的人来给谭连长送行,有的还带着礼物。人们自发的用这种行动,来感谢这个为兴凯湖农场和兴凯湖农场人民,舍家、愧妻的人民子弟兵。

       谭进连长几年后升任为边防二团的副团长;孟庆玉指导员同期升任边防二团副政委。二人后来因为年龄离开部队,谭进调到地方武装部担任部长,进入了正团职行列;孟庆玉回到自己的家乡工作,现在两人都在地方工作,境况很好。  

       一群家乡子弟兵:那年在兴凯湖农场抗洪抢险的大军里,除了两支成系统,成建制的绿色队伍外,还星星点点散布着几点绿色。这星点绿色是咱们农场参军入伍的自己子弟,因事、因假回家探亲,赶上了这场特大洪水。他们二话不说,不要动员,不用命令,挺身而出,同他们的父兄、和他们的父老乡亲,参加到各自亲眷所在单位的防汛抗洪队伍中。

       他们是部队的士兵,回兴凯湖农场就是探亲休假。没有任何组织要求他们干什么,他们完全可以呆在家里享受亲情,安度假期,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是回家休假,本来可以利用假期舒缓一下部队里紧张训练极度疲惫的身心;他们完全可以尽情到大兴凯湖里踏浪击水、玩耍嬉戏;也可以同小时候的玩伴发小推杯换盏、畅叙友谊;还可能与心爱的姑娘花前月下、柔情蜜意。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可能一路风尘赶到家刚刚放下背包;也可能一句问候的话还没有说完;还可能进家的头一口热水没有咽下;当然更不可能顾得上孩时玩伴、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

        讯情就是一道无声的命令,家乡的安危牵动着这些子弟战士的心。他们放弃了休假,放弃了与亲朋好友的聚会、宴会、约会。他们操起抗洪工具,站在了抗洪抢险队伍的行列里,泥坑水洼,风里浪里,和故乡的父老乡亲拼搏在一起。25队老职工邢国印之子邢连合本是部队准假回家探望重病老人,在洪水断路之前回到家中,从电视、广播中得知汛期危急,农场到了洪水压顶的最危险时刻,在家中呆不住了,跟父母说了一声,第二天就跟随队里的抗洪队伍,奔向了抗洪抢险的最前线。他白天同人们一起上堤加高培厚,防汛抢险,晚上带着一身泥水回到家中,还要陪伴、照料重病的老人过半夜,眯一觉,天一亮爬起来吃口饭又冲上抗洪的战场。类似的情况绝不止邢连合一个人,当年农场都做过统计,何人子弟,姓氏名谁,都记载在卷。


八百男儿连天奋战,小湖北沿清障疏浚

       防汛抗洪中重要一步棋是加快东北泡子向小兴凯湖行洪,最大程度地腾出东北泡子的库容,以保证洪水进入兴凯湖农场区域暂时有地方存放,然后再沿着东北泡子—小兴凯湖—大兴凯湖—松阿察河—乌苏里江—三江汇合入海。东北泡子、小兴凯湖当时的水情又是什么情况,这就需要先说一下东北泡子、小兴凯湖的归属:在1968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之前,黑龙江省在小兴凯湖的西边建立了一个水产养殖场,属省水产系统下属,小兴凯湖是水产养殖场的水产养殖基地。兴凯湖农场只能在小兴凯湖上夏季行船,冬季打些芦苇做造纸原料。1968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时,把兴凯湖养殖场划归到兴凯湖农场(四十三团),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四师四十三团的五营,后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撤销后,原来水产养殖场的一些干部一直闹着归原水产系统,1980年黑龙江省政府以纪要的形式把水产养殖场从兴凯湖农场中分出,重建兴凯湖水产养殖场,小兴凯湖作为养殖基地归兴凯湖水产养殖场,兴凯湖农场一如既往,可以在小兴凯湖上行船和冬季打芦苇。东北泡子的资源是这样划分的;水上的苇草归兴凯湖农场,水下的鱼虾归兴凯湖水产养殖场,兴凯湖农场在东北泡子可以保留五只渔船打鱼。因为分家的原因,农场和养殖场两家的关系一度比较紧张,再加上对水的使用,都有不同的用途和要求,有些时候客观上就是截然相反:水产养殖场养鱼需要保持一定的高水位,东北泡子水位线低时也在农场十几个单位房子窗台以上,如果常年高水位浸泡导流堤,就像在农场头顶悬着一盆水,随时可能倒下来,确是常年的大隐患。从东北泡子到小兴凯湖之间的唯一通道,是一座最多百多个立方米流量的百米闸,管理权在水产养殖场,每年因为协调水的事宜,是两个单位打交道最多的事情。那年特大洪水来袭,情况非常危急,两个场子没有了那么多的计较和争论,挽起臂膀,齐心共对大洪水。而要在大洪水到来之前,尽可能多的腾出东北泡子库容,除了全部打开百米闸的所有闸门,还要扒开行洪备用的几道泄洪道。在小兴凯湖北沿还有一段段水产养殖场多年修筑,不知多少公里距离,高低不等的拦鱼小堤坝也是阻挡洪水通过的障碍,它是潜在水下隐患,在大洪水未到前必须清除掉。  

       我带的这一队人就是尽可能多、尽可能快地铲除这些拦鱼小堤坝,为到来的洪水疏浚清障。这支队伍人比较多,有800人左右,来自造纸厂、修造厂、工程队、粮油加工厂等工副业单位。因为要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小兴凯湖北沿作业,一是路程比较远,二是通向小湖北沿根本就没有路,我们只有乘船走水路。

       那时兴凯湖农场在小兴凯湖里有一支船队,是在1955年建场时,因兴凯湖农场距密山比较远(97公里),所有进出货物都靠汽车运输,那个年代汽车、油料都是稀罕的紧缺玩意,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农场就在小兴凯湖那边(西北)建了一个中转站,人员制砖、酿酒、船队运输还有货物装卸。密山的货物用汽车运到中转站,再由船队转运到场部码头,在场部码头再分发到农场各个单位,各个单位用拖拉机、马车、牛车等再把物资拉回去。最早时船队都是木帆船,有风天扯蓬扬帆,无风天机船拖拽。兵团以后,农场的汽车多了起来,用船的时候少了,很少使用船只运输了,但没有完全淘汰,船只还保留着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这次防汛抗洪发挥了大作用。

       防汛抗洪指挥部提前拨款,对船只进行了修缮保养维护,作为防汛抗洪装备,以备紧急使用。就是这船队、水路,不但让我们800人在大洪水到来之前完成了疏浚清障任务,而且在为泄洪,兴凯湖农场被迫扒开一段湖岗,而造成洪水过后一定时间内,与外界陆路交通断绝时,承担起保证农场与外界交通连接的重任。

       现在到了使用它的时候,三条木船静静靠在码头上,等待起航。各单位人员报到,点齐人数,划分人员编组,指定负责人,进行必要的动员、明确任务、安全注意事项,按划分组队上船。水利科派来小于和大施,作为位置引导和作业指导人员,跟随我工作。牵引机船拖着三艘木船顺着水道来到第一天的作业地,船靠不上岸边,只能远远地停在水里,所有的人都拎着铁锹跳进没大腿的湖水里,然后趟水上岸,这天还能看见拦鱼小堤坝一段段的在岸上。大家每人分好任务段,一字排开干了起来。中午稍事休息,个人吃着自己带的午饭。湖北沿不是泥就是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大伙儿站着吃完饭,抽颗烟,歇歇气,又开始干活了。第一天就这样度过了,第二天小堤坝有的地方就开始漫水了,从这一天起,我在作业区域踏查堤况,小于子每天都走在我前头,手持一根标杆,在前面探路,每当我走在前头,他总是急冲冲赶过去,把我挡在他的后面,没有语言,行为让我感动。湖北沿疏浚清障,天天都是浑身上下湿噜噜的,一身泥水回到家。第二天换了干的的出门,晚上回来又是泥水一身。  

       当8月1日早上我们登船再去小湖北沿清障时,就发现小湖水比往日大了许多,而且也比往日浑浊,还多了一些草沫杂物。我们下到水里,感觉到来自东北泡子方向水流的的较大冲击。我们找到了要清掉的小堤坝,站在上面,水已经没过腰部,举目向东北泡子方向望去,一片汪洋,视线范围内的苇草等地上生长物都已经被滔滔洪水冲倒,洪水用很快的速度,冲击着,从东北泡子泄向小兴凯湖。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适合进行清障作业,而且人如果被洪水冲倒,还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我用对讲机与家里联系,汇报情况,请指示下部行动。因距离过远始终联系不上。我与水利科的于、施二人及各单位领队开了一个小会商量了一下,都认为当前疏浚清障工作,已经没有了再进行的条件,也没有再进行的必要。现在应尽快回到场部,接受新的任务。800男儿登船回到场部,各单位回去待命。


与200年一遇特大洪水拼死奋战的夜晚

       8月1日从小湖北沿回到场部已是下午,我直接来到防汛指挥部,指挥部内勤告诉我,明场长来电话,让通知指挥部成员都回来开会。过了一会儿,陆续有指挥部人员回来,大家都说着自己方面的情况,一个感觉今天的水情与往日不同,水比往日涨得快、长得猛。明场长来到指挥部,见人员到齐了,便宣布开会。五个组分别简单地汇报了这些天的工作情况,明场长向指挥部成员通报了上级发来的汛情通报,这次洪水在穆棱河上的流量已经超过了4000立方米/每秒,导流堤要经受200年一遇洪水的考验,洪峰到达东北泡子的时间就是今天晚上。明场长说,今天晚上是最考验我们的危急时刻,以前的各项拼搏努力,检验就在今天晚上。为了最后的一博,晚上全场要3000人上堤,要把东北泡子当面的11.5公里的导流堤普遍加高70厘米。晚上6点30分召开科以上干部和场部各单位主要领导会议,明场长向与会人员通报了汛情,动员全场人民携手并肩,共同拼搏,与大洪水抗争到底,坚决取得抗洪抢险的最后胜利。明场长向各单位明确了任务和工作方位,同时告诉各单位水利科已将作业段划分完毕,麻袋会运抵各作业段。在3000男儿奋战导流堤的同时,还有两项工作同时进行,一是水利科组织水机队在湖岗丁家亮子扒开湖岗,开口子泄洪;二是李占元书记带领原班人员,,组织小黑河沿线生产队老少妇孺转移至场部子弟校和造纸厂,每个生产队由工会主席带四个人在连队巡护。场部招待所和有食堂的单位负责给前线送饭,男同志上堤,女同志上食堂帮厨做饭。特别强调不允许女同志上导流堤。  

       最后,明场长问广播电视局杨川局长,能不能现场直播,我要在电视前向全场直播动员。那时候农场根本没有搞过电视直播,杨川回答,没搞过,我们想办法做到。20点,明场长坐在广播电视局的镜头前,向全场人民电视直播动员,他用嘶哑的声音号召全场人民用大无畏的精神与洪水做最后的拼搏,战胜洪水,保卫家园,为取得抗洪抢险的最后胜利奋力一战。

       明场长直播动员刚一停,男人们纷纷拿着工具涌出家门,奔向导流堤。场部地区和岗下单位的人员从五孔闸、渔牧村上了导流堤,造纸厂、南岗的队伍从荒岗头上了导流堤,很快各个区段上都排上了人,麻袋早已到位,一场人与洪水抢时间的抗争战打响了。

       这导流堤是兴凯湖农场的一道特殊防洪堤,当洪水袭来时,它的作用不是单纯抵御洪水,主要作用是疏导洪水,把洪水按导流堤方向引导走。这还得从兴凯湖农场建场时说起,兴凯湖农场所处区域,历史上是穆棱河下游的滞洪区,穆棱河流域的水由西向东流至虎林境内,为保证下游虎林市的防洪安全,建设了一座分洪倒流的湖北闸,将大部分洪水经由穆兴防洪道倒向兴凯湖区域,来水都要经过后来的兴凯湖农场辖区,向东南泄入中俄(苏)界河松阿察河。当时的兴凯湖农场区域内,是常年浸泡在水草中的一片泽国。建场时为解决兴凯湖农场洪水的走向和开荒建场问题,北京的水利专家根据兴凯湖区域的实际,设计从湖岗下岗处开始到荒岗,修筑一道21.5公里的堤防,拦住穆棱河和小兴凯湖的水。用这21.5公里的导流堤(小兴凯湖当面10公里、东北泡子当面11.5公里),拦住北来南去的流水,使这向东南走顺路泄入松阿察河的穆棱河流水被迫改道,调转方向大于、小于180°,向西偏北,沿导流堤由东北泡子进入小兴凯湖,再入大兴凯湖,转了一个大大的C型弯,最后再从东南方向的龙王庙河口入松阿察河。导流堤挡住穆棱河水,改道导走了穆棱河水,形成了导流堤内水草相间、沼泽湿地状态的东北泡子;才有了导流堤外莽莽荒原的修渠排水,排出的水经几条排干,最终泄入松阿察河,才能开荒种地,才有了逐渐成形的兴凯湖农场。兴凯湖农场是开拓者开疆拓土,用双手从水里捞出来的,是人力导水造田的结果。导流堤内东北泡子正常水位,常年都是堤外小黑河一线农业单位房屋窗户以上位置,如果到警戒水位,那就是房顶高度了。用搞水利工作业内人的形象说法,兴凯湖农场常年都是头上悬着一大坨水在过日子。说导流堤是兴凯湖农场生命线、经济线、安全线,一点都不过分。所以奋力拼搏护卫导流堤,就是抗洪抢险、与洪水面对面的白刃格斗,是关乎兴凯湖农场生死存亡的守土之战。当晚需要普遍加高70厘米的导流堤,是面临东北泡子地段,长度11.5公里。

       按照会议上分工,我和纪委书记王庆书、工业科长赵建军、教育科长王庆典四个人一组,负责造纸厂作业段的质量、安全工作指导事宜。造纸厂人员多,分布在5.5公里长的堤面上。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外用通讯工具,没有电台、电话、传呼机,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QQ聊天,更没有全球卫星定位,全农场只有两部据说对讲距离5公里、还经常出勤不出力、不好用的老爷对讲机。沟通联系指导,近处靠喊,远处靠撵。就是人快步撵着问题走,靠两条腿走过来,走过去检查指导。

      洪水以人们能够看得出的速度丝丝上涨,堤坝上的人们以超常的奋战与洪水争分夺秒。光阴关乎成败,时间决定存亡。人们眼里透着坚毅,手中不停地挖土、装袋、背背肩扛、垒袋夯实。人们完全忘记了连班劳累,忘记了挥汗如雨,忘记了蚊叮虫咬。耳边响着的,只有明场长嘶哑的号令,眼看着,加高的堤坝在夜色里不断延伸。

      指挥部命令女同志不准上堤,可是真有的女同志巾帼不让须眉,不经任何人同意,就冲上了抗洪抢险的第一线,和男人们并肩作战。印刷厂一名女工听到明场长的电视讲话后,把还在怀里吃奶的孩子塞给了婆婆,出门拿起铁锹准备上导流堤。男人劝她说农场不让女同志上堤,她就女扮男装,乔装改扮混进抢险队伍里,工作期间奶水胀得乳房受不了,她就找一个没人的树下把奶水挤掉了。

      管理局武装部由政委在导流堤上巡视,手电筒光照到堤肩上有一个麻袋,他以为是谁不慎散落在这里。他伸手去捡,感觉挺沉,不像空麻袋。他打开袋口,见里面睡着一个孩子,这不知又是哪个妈妈带来的。他问了两声,这是谁的孩子?没有人应声。他想把孩子放到车里,但又怕妈妈找不到孩子着急,只好狠下心,掖好麻袋口走开了。

      那天晚上没有一丝风,天气闷热,蚊子多的不得了。我们每人都带着防蚊帽,蚊子虽然咬不到脸,但整个晚上耳边全是“嗡,嗡”的蚊子叫声。不管你什么时候打开手电筒,射出的光柱都会被密集的蚊子阻挡,呈现在眼前的都是密麻麻飞舞的蚊子身影。水草里的蚊子侵袭力出奇地强,人们身上穿着两件衣服,蚊子的长嘴照样能够穿透衣裤刺进人的肉体,所以每个人全身基本上是包上摞包。人们虽然被蚊子咬得没着没落,但从心里还是感谢这蚊子,感谢这纵容蚊子施虐,没风、闷热的天气帮忙。天上没有一丝风,水面平静的如同一面大镜子,让导流堤上抢险的人都感觉不到这水的存在,丝毫感觉不到洪水的袭扰。洪水一丝一毫上长,悄悄地一点点地逼近堤顶,最高时距离加高的堤顶仅有13厘米。  

       如果这个期间刮起风、掀起浪,惊涛骇浪冲击新垒的堤防,冲刷没有任何遮挡的土堤,它的后果可以想象,它的直接威胁是洪水一层层卷走堤上的泥土,不断削低堤防的高度,一番冲刷之后,最后水破堤溃,兴凯湖农场大部分地方的土地、庄稼、房舍都将浸泡在一片汪洋的泽国之中。

       距离堤顶13厘米,此刻的兴凯湖农场,已经处在最危急的成败存亡的边缘;此刻的兴凯湖农场儿女们面对的是最直接的生死;此刻导流堤上的三千抢险男儿:眼中,仿佛没有看到这丝丝上涨的洪水;心里,没人理会正悄悄逼近的危险;手上,依旧紧张地继续忙着该做的活计。危急时刻,他们依旧在与洪水做着顽强的抗争,没有指挥部的撤离命令,不会有一个人走下这危机四伏的导流堤。

       在男人们拿着铁锹奔向导流堤去为保卫家园出力流汗的同时,李占元书记、宋旸副书记、徐贵喜主席,分别带着他们的工作小组成员,按预先分工来到小黑河沿线连队,开始实施转移人口工作。各个连队老少妇孺都已经听到了明场长的动员,知道了危险可能到来,在青壮男丁上堤走后,已经整理好早已备好的物品,在家中等候。连队工会主席带四个精壮基干民兵,开始执行营区巡护值守任务,挨家挨户提醒各户,不要落下应带的东西。人口疏散小组到达连队,各个连队按单位的人口转移预案的车辆分配顺序从容乘车,按次序出村,平稳快速地向农场场部和造纸厂分别驶去。

       23时,场部招待所及各单位的夜餐,在半边天女同志的支持协助下,饭香汤热分成几路送上了导流堤。24点之前,小黑河沿线连队,所有应转移人员全部转移到预定地点,并在造纸厂和子弟校女同志的热情接待、温馨照顾下,安然进入梦乡。

       水利科带领水利机械队执行的大湖岗丁家亮子扒口任务,经过他们不懈努力,子夜时分在大湖岗上扒开了一道口子。憋得许久的洪水终于有了倾泄的所在,它们沿着开口汹涌喷出,激流卷着泥沙奔向大兴凯湖。大湖岗本来就是一道沙岗,沙岗开口在洪水激流的冲击下,不断地加深、加宽,直到水流速度与开口宽度成一个合适的比例,这种加深、加宽的情况才缓解下来,任由洪水汹涌倾泻。

       管理局党委、相邻的856农场,对兴凯湖农场的抗洪抢险,给予了大力援助和舍己忘我的无私支持。管理局党委派遣武装部车龙三部长带领一支爆破小分队,在兴凯湖农场与856农场相邻的国防公路——同三公路上,实施爆破作业,他们要在同三公路上炸开一道口子;856农场在自己农场区域,炸开通向东北泡子的穆兴分洪道东堤,把部分洪水引进自己农场连队的地里,再经过炸开的同三公路口子向下直泄松阿察河。这两个援助任务,基本也是在子夜时分完成。三项作业,一分一泄两项措施,大大地缓解了导流堤的压力,洪水在距导流堤堤顶13厘米高度处被定格不再上涨。

       黎明时分,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奋战一夜不敢懈怠的人们,欣喜地看见洪水开始回落。洪水下降了,家园保住了,我们胜利了。大家相互传递着这幸福的喜讯,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片刻的兴奋之后,导流堤上忽然变得一片宁静。不一会儿,11.5公里的长堤上远远近近传来了此伏彼起的打鼾声。

       他们都是连轴干了二十来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和洪水打了多少天交道,每天都是在紧张忙碌中度过。他们太累了,连续的紧张忙碌,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劲和懈怠,他们连日的忙碌劳累,看到的是洪水的步步逼近,寸寸上涨。昨夜,在这关乎农场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在与特大洪水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他们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出了全部的所能。眼下,奋战换来成功,拼搏赢得胜利,他们咋能不欢呼,他们怎能不兴奋。这胜利来之不易,这胜利是大家、是所有人的努力拼搏汇聚起来的。

       洪水回落了,抗洪抢险胜利了,这也让他们连日紧张劳累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们这些连日作战取得胜利的战士太需要休息了。他们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有的靠着新垒的堤坝,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顾不得脏也管不了泥,沐浴着黎明的曙光,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甜美地睡着了。蚊子们趁机开始了早餐,它们盯在人们的脸上、手上、身上,撅着高高的屁股尽情地吸吮着,直至肚圆殷红。这一切,人们浑然不知,有的也就是随手划拉一下,任由蚊子肆意饱餐。

       我们四个人尽管也是精疲力竭,起初还强打精神,尽量避免受这种场景传染,离睡觉的人群保持远远的距离,坚持观察洪水变化情况。到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水下降了二十多厘米并还在回落,我们的心情踏实放松,加上实在顶不住困魔的袭扰和鼾声诱惑,不由自主地歪倒在一座小桥的地上睡着了。

       特大洪水消退后,黑龙江省作家流岚奉命来兴凯湖农场采访,他用《长堤,在子夜中延伸》为标题,以纪实报告文学的形式,详细记录了兴凯湖农场人民抗洪抢险抗击特大洪水的史实。这篇报告文学收录在1991年《黑龙江省人民抗洪抢险纪实录》一书中。


十天完成湖岗泄洪口恢复合拢

      一场200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气势汹汹袭击兴凯湖农场。在全场人民强力抗击下,虽然没有给兴凯湖农场带来灭顶之灾,但也给农场的各业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洪水消退之后,农场上下保持坚韧不拔的抗洪精神,人不解甲、征尘未掸,立即转入灾后恢复生产,恢复交通的抗灾恢复工作。其中最紧要的当务之急,是将大湖岗丁家亮子泄洪扒开的口子尽快恢复原状,最快恢复农场通向场外的交通。

       兴凯湖大湖岗是六千万年前地壳变动形成的天然沙岗,百公里长的湖岗宽窄不一,宽的地方不过百米,窄的地方也就十米多点儿。丁家亮子这个位置是整个大湖岗最狭窄的地段,当初选择这个地方扒口泄洪,就是看中这里狭窄便于作业,而且很快就能达到作业目的,实现泄洪要求最快。事情都有两面性,这里扒口泄洪快,但在这里要堵口恢复湖岗原状,快速恢复交通,那可是困难重重,难上加难。

       到1991年,兴凯湖农场建场36年。1968年以前的13年间,也曾在丁家亮子扒口泄洪。那是扒口容易堵口难,扒口几个小时,堵口则需要几个月。这次洪水是200年一遇,无论从水的数量还是水的流速都远远大于历史。每秒超过4000立方米流量的洪水,把丁家亮子湖岗淘成一个宽近百米、深几十米的大口子,而且余后的洪水,还在滔滔地通过这个口子,从小兴凯湖流向大兴凯湖,如果不及时恢复,除了交通断绝,影响人员来往、物资流通,还会严重降低小兴凯湖水位,给养殖渔业和农田灌溉都会造成损失。

       抗洪胜利后几日,管理局领导陪同农场总局领导到兴凯湖农场慰问,乘汽车只能到达丁家亮子前面的农场专业捕鱼的27队,改乘捕鱼船绕至大兴凯湖里深处,避开从小兴凯湖冲出的激流,在水流稍缓的地方,穿过水流再回头登岸,乘农场汽车抵达农场。一位欲来农场看一看的地方市县领导,乘车到了丁家亮子扒口处,看到缺口的滔滔激流直冲大兴凯湖,浪涛翻滚,放眼望不到头,三五成群的鹭鸶,蹲在大片的草筏子上,从缺口“唰”的一下随激流而下,转眼冲进大兴凯湖百多米,看的岸上人眼晕目眩。不知什么原因,使这位领导放弃了乘船跨急流去农场的打算,他站在扒口旁,注视了半天激流,又看了周围的环境,向人们扔下一句话,这个激流、这个口子,没有两三个月是恢复不了的。说完,上车调头离开了现场。

       农场决定快速实施丁家亮子湖岗恢复工程,由水利科组织、水利机械队机械全力以赴、场部地区各单位轮流作业,计划半个月,争取10天完成恢复工程。因丁家亮子扒口周围狭窄,没有多少供填口子的沙土可取。各单位都在远些地方的取沙,装满麻袋运至扒口处,20——30个麻袋,紧紧排在一起,用8号铅丝把这些麻袋捆成一个大“集团”。D50湿地推土机再把这样的大“集团”,几个一起从扒口的上游推进缺口,开始时随之被水流冲向下游,随着大“集团”的累积,距离不断缩短。就这样的一个工作程序,周而复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缺口在一天天变窄、变浅,而水流也愈加湍急。

       第10天即将紧张地过去,缺口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次日用不了半天就可以合拢。可是天公不做美,临近黄昏,忽然刮起了大风。大风卷着大浪,扑打在缺口处,向下撕扯着麻袋和泥沙。如果任其肆意妄行,不知会造成什么恶果。现场指挥的农场领导张焕林当即决定,今夜加班完成合拢的所有工作。农场机关男同志接受了夜间作业,完成合拢的任务,赶往丁家亮子增援白天工作的单位。我随机关人员赶到缺口处,就地取材装麻袋集成大集团。

      那天夜里,老天爷好像觉得恢复工作进展的太快了,有意要制造一些麻烦,考验一下人们的随机应变能力。7、8级的风鼓足了劲地吹,大浪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砸向湖岗,撕扯着尚未合拢的缺口。干活的人到了现场,还没有站稳,瞬间就成了落汤鸡。虽然时值8月,天气暖和,是兴凯湖最热的时候,但人们还是被这狂风大浪扑打的身上直打哆嗦,牙齿格格打战。每个人都顾不得这些,按照各自分工紧张有序忙碌着,D50湿地推土机轰鸣着、喘息着,一趟一趟把大集团麻袋推向缺口,最后在人们的一片欢呼声中,缺口实现了合拢。接着人不歇气,车不熄火,对缺口处全面填充加固。在大兴凯湖迎风浪面,用麻袋装满粗砂一层压一层进行了充实巩固,并在前面堆垒了防浪墙。经过水利科检查,确认万无一失后,丁家亮子泄洪口恢复工程全体人员,才湿漉漉地登车返回场部,这时已是午夜时分。

       次日上班后,我随同明场长带着水利科长王福华驱车来到丁家亮子,查看泄洪口恢复情况,车刚停下,27队队长就迎上前来报告,昨夜大风没停,值守人员持续巡查,一切正常,缺口处没有出现任何险情。明场长带着我们先检查了大兴凯湖一侧的堤防,走上近百米沙袋垒筑的泄洪口,在中间停下来,向大、小湖方向分别看了一会儿,才踏上了昨天还是彼岸的地面,顿了一下脚,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这下我们又成了。

       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场长明洪滨,那一双眼睛充满血丝、面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那位那天探看扒口,没有坐船进场的地方领导,听说丁家亮子泄洪口10天堵口作业,恢复了交通。不肯相信,专门驱车又到泄洪口。实地看后,摇着脑袋大发感慨,“不可思议啊,不能够啊,他们怎么做到的?这兴凯湖农场也太快了,太神速了”。

       事情过去了近30年,每每回忆这段难忘的经历,心情就会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我为第二故乡兴凯湖农场自豪,为兴凯湖农场人民骄傲,为自己曾经是兴凯湖农场一员无怨无悔。

     者:杜崇山 原黑龙江省兴凯湖农场党委书记、场长)




大兴凯湖进入松阿察河河口


丹顶鹤在东北泡子

俯瞰兴凯湖湖岗泄洪闸



俯瞰兴凯湖湖岗泄洪闸


湖岗天然野杏花


怒涛冲击湖岗


湿地放牧梅花鹿


松阿察河雾凇


通向小兴凯湖的航运船道


兴凯湖湖岗泄洪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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