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勤将军两临兴凯湖农场演绎的故事
杜崇山
1986年——1994年，相隔八年时间，王贵勤将军先后以黑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身份，两次赴兴凯湖农场检查指导工作，虽然时间都不长，却每次都演绎了一段故事。
将军副司令员与尉官指导员的真实故事
我小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愿望，是长大参军，成为人民解放军战士，这个愿望到长大后一直没有变。可是还没有达到参军的年龄，17岁未满，就上山下乡去了兴凯湖农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时期，在武装值班连队经历了整个过程，准军人生活，让我学会了当时连队能够接触到的所有武器和技能，也算是圆了一点儿扛枪当兵的梦。
我真正接触军人，认识军人，到交往军人与多位军人成为好朋友，是从亲眼所见一位将军副司令员和尉官指导员，发生在兴凯湖农场的真实故事开始的。
1986年6月底，我从黑龙江农垦管理干部学院毕业，回到兴凯湖农场。几天后，被分配到农场办公室任副主任。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同年夏天。8月的一天下午，农场党委书记赵彬来到农场办公室，告诉我们，边防二团刘团长陪同黑龙江省军区王贵勤副司令员晚间来农场，让办公室宋主任和我，随同书记一起接待军区首长一行。
省军区副司令员到兴凯湖农场，在农场可是第一次，那时还没有恢复军衔制，如佩戴上军衔，省军区副司令员那应该是一位将军。
下班前，刘团长陪同王副司令员一行到达农场，在农场招待所，赵书记迎接王副司令员和刘团长，见面一番寒暄，王副司令员道明来意：这次军区首长一行，是到各边防团一线连队所驻在地，同当地党政领导商议，加强军地联系，密切军地、军民关系，军民共建的事宜。在晚餐时，王副司令员和赵书记，两个人就此事如何在兴凯湖农场落实，进行了深入交谈，边防二团的刘团长同赵书记又对具体实施事宜，相互交换了意见。期间，王副司令员还询问了两个边防连队的人员和队伍建设等情况，询问两个连队距离兴凯湖农场场部有多少公路里程。首长想了解一下基层连队情况，王副司令员请农场办公室帮忙，第二天早上派车接一下三村七连的连长、指导员到场部，同他共进早餐，副司令员要当面向他们了解一些连队的情况和建设性的建议。
第二天一早，我带司机驾车前往边防七连，当面向连长、指导员传达了军区王副司令员请二人共进早餐的邀请。他们两个人当时楞住了，可能从来没有受到过此等待遇或见过这么大的首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经我再次提醒催促，二人才回过神来，问我，需要他们准备什么，我说副司令员就是了解一下连队情况并听取你们建议，自己做的工作，汇报没问题，有什么建议，跟副司令员谈一下。他们俩同我上车一起来到场部。在餐厅，两位刘姓连长、指导员向王副司令员立正敬礼，报告奉命来到。王副司令员请他们二人坐下来吃饭，边吃边同他们交谈起来。我在一旁看出刘连长、刘指导员二人有些紧张局促，不知所措，不敢抬头看首长，说话也很谨慎，司令员问什么，他们回答尽量简洁。如果我记得不错，王副司令员那年好像四十七岁，他说话语气随和、平易近人，很快让七连连长、指导员消除了紧张心情，说话也自然、流畅起来。
王副司令员了解完连队情况，还询问了二人的个人情况，是哪里人，什么时间入伍，询问家里有没有困难，如果有困难，他可以帮助解决。刘指导员没有说话，刘连长向王副司令员报告说，刘指导员妻子腿上得了一种病，挺严重。指导员回家给妻子看病，但找不准医院，也不认识医生，得不到及时诊治，妻子的腿病越来越重。王副司令员听后立刻对刘指导员说，你带你妻子到哈尔滨去看病，就住在我家，我给你们找医院，找医生。刘指导员说，谢谢首长，这样太麻烦副司令员，请副司令员帮忙找个医院，有医生能够给妻子确诊对症治疗就行了。但王副司令员坚持说，住在我家方便，就这么办了。转头又嘱咐刘团长，自己要过几天才能回哈，过些天给刘指导员假期，让他陪妻子到哈尔滨看病，临动身之前给军区打电话告诉他。在饭桌上，王副司令员还交代随行的一位处长，联系医院、专家等具体细节。
事情到了这里，一种敬意，从我的心底油然而生，一个省军区的副司令员，一位应该佩戴金星军衔的将军，职高若干级，对自己辖下一个下级军官的家事是如此关心体贴，细致入微。体现了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体现人民军队官爱兵，兵爱官的光荣传统，体现了从建军开始到现在官兵一致同甘苦的传承。也体现着王副司令员，这位老军人的人格魅力。我真心地对我们的人民军队，对人民解放军首长，对王贵勤副司令员肃然起敬。
早饭后，王副司令员与赵彬书记简单话别，一行人离开了兴凯湖农场，前往他们的下一个工作目标，可能还会继续演绎，下一个将军和士兵的故事。
我很关心事情的接续进展情况，后来七连的刘连长告诉我，半个月后，团部给假，让刘指导员陪妻子去省城看病，真的就住在王副司令员家里。王副司令员找的专家，经过一段时间对症治疗，刘指导员妻子病情大为好转，专家讲经过几个疗程，可以康复痊愈。刘指导员后来转业去了地方，工作还比较不错；刘连长在二团升至团常委、装备处长，后因年龄限制转业去地方工作了。
军区司令员叫不开兴凯湖农场武器库大门
可能是与王司令员有缘，让我看到将军更多的高尚人格。时间过去八年以后，还在兴凯湖农场，还是八年前的那个兴凯湖农场招待所，我又见到王贵勤将军，这一次，他又演绎了一个与兴凯湖农场的新故事，一段中国版的列宁与卫兵故事。
这时王将军从野战军履新到黑龙江省军区担任司令员，为了有针对性的指导工作，本次是到基层视察边境地区民兵工作的。还是像八年前那样轻车简从，事先没有和农场打招呼。仅通过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军事部，由牡丹江管理局武装部由狱生政委陪同来到兴凯湖农场。到农场招待所后，由政委给农场武装部打了一个电话，让武装部正副部长到招待所。武装部刘景山部长、刘衍磊副部长赶到招待所后，才知道是省军区司令员到农场了。向司令员报告后，欲告知农场领导。司令员不让打扰农场领导，说与武装部同志了解一下农场民兵工作建设情况，住一夜就走，再一次重申不允许打扰农场领导。
军区司令员是省军部级的高级干部，来到基层单位的县处级农场，还不允许告知农场领导。二位部长做难，这是一道二难命题，如果不告知农场领导，后果将很严重。明天农场领导知道了，一是武装部肯定要受到严厉批评，二是军区司令员到农场，农场领导没出面接待，传出去无法解释清楚缘由，农场领导今后还如何见同仁，不好听的话要听许久；管理局领导、农垦总局领导知道了，肯定会批评兴凯湖农场不重视搞好军民关系。这个罪过大了，这简直就是陷农场领导难堪、不义的境地。但两位复转军人出身的部长，都懂得军人听命令、讲服从，军令如山、令行禁止。首长已经有令不允许打扰农场领导，作为军事口的下级武装部，必须坚决执行司令员指示，不能走样。否则，单从这一点，兴凯湖农场武装部就不合格。
这个二难命题，真的无法相权取其轻吗？可难坏了农场武装部的两位部长，两个人急得在招待所门口边转圈，边挖空心思、冥思苦想既没有违背司令员指示，又有农场领导到场的办法。
忽然他们想起我与他们讲过王副司令员和指导员的故事，曾经和王司令员有过见面之缘，如果我来了，农场常务副场长、又与司令员是兴凯湖农场相识的人，两方面都能说得过去，可以农场领导不挨批，司令员也不会责怪。他们赶紧打电话找我，可那天我偏偏去了管理局。他们通过询问管理局办公室（那时兴凯湖农场还没有通移动电话），得知我已返农场，后又从湖岗泄洪闸检查站电话知道我已过了泄洪闸，就在招待所门前水泥路上等着我。拦住我后，刘景山部长第一句话就告诉我，省军区王贵勤司令员来了，在招待所休息，又告诉我王司令员不允许打扰农场领导的指示。这真是没想到的事，我说没事了。马上下车，快步走进招待所。
在招待所大厅里，见到王司令员，王司令员与我亲切握手，第一句就说，老杜啊，八年了，你还在这里呀。我幽默地说，谢谢司令员还记得我，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再接待司令员呐。王司令员真是好记忆，1986年夏天到1994年秋天，日子真的整整过去了八年。
寒暄了几句，我们一同步入餐厅。王司令员还是像八年前那样，在我们都提议之后，起杯答谢，然后转入工作话题，他询问农场武器装备情况，武器配备种类数量、武器库位置及武器库的管理情况。刘景山部长就农场武器库管理的诸方面做法，向王司令员做了详细汇报，王司令员就有关细节，尤其是安全方面，做了细致地询问。就武器库的安全规章问题，我插话对王司令员说，我们武器库值班人员，只认农场武装部领导，别人谁也叫不开门，知道你是谁也不开门，除非武装部人员说话。我去了不给开门，场长、书记去了都叫不开门，由政委去了也不给开门。由政委接过话茬说，没有农场武装部的人陪同，我去了也不给开门，值班人员都认识我是管理局武装部政委，很熟悉，没有用。没有农场武装部人陪同也不行，说话客气，认识，开门不行。王司令员说，真是这样吗，我们去了能叫开门吗？肯定不给你开门，让你们找武装部人员陪同。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说。王司令员说，好。从现在开始，我们谁也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叫服务员上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看你们的武器库管理，我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们说的这个样，省军区的处长能不能叫开你们武器库这个门。
饭后，我们这些人分别上了车，去武器库检查工作。到达武器库门前，首车省军区一名处长去叫门，值班人员出来，问什么人，有什么事情？军区处长自报家门，省军区检查武器库，并且出示了军官工作证，特别说是黑龙江省军区王司令员来检查武器库情况，请开门接受检查。值班人员说，我们部里来人了吗？没有。我们不能给你开门，这是制度。请你们到农场武装部，让部里来人陪同或者武装部给我们打电话让开门，我才能给你开门。不管军区同志说什么，值班人员还是那句话，这是制度，请你们到武装部，让部里来人，或者给我们电话，我才可以给你们开门。首长，实在对不起，这是规定，请理解。这样反来复去了一段时间，双方都坚持己见，依然开门无望，王司令员让刘部长下车说话。刘部长走过去对值班人员说，省军区王贵勤司令员前来检查指导工作，把大门打开。值班人员见到刘部长说话开门，迅速开门，让车辆进入库区。
王司令员说，按你们汇报的检查。值班人员按照刘部长命令，摸黑进入各个库房，依次报出武器弹药、装备的摆放种类、数量、区域位置，然后打开手电筒一一查看，核对。看到枪弹分离、枪与枪机分离，武器装备摆放符合方便、安全、规范的要求，虽然突然接受夜间摸黑检查，均准确无差错。王司令员看到武器库管理工作，准确规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临行前，王司令员握着值班人员的手，称赞他们工作做得好，值得推广学习。值班人员向军区首长表示歉意说，刚才没有马上给开门，是制度规定，不敢走样。耽误首长宝贵时间，不好意思，请首长谅解。王司令员说，你们没有不对，再好的制度，关键在于不折不扣执行，制度面前，一视同仁，没有首长，更不应该特殊。你们做得对，做得很好。
从武器库回到招待所房间，王司令员说，下个月省军区要召开一次民兵武器装备管理工作会议，你们农场武装部去参加，在会上好好介绍一下你们的做法和经验。你们农场地处在边境地区，场部与边境线仅几十公里，协助边防部队做好边境管理，工作很重要。武器库管理是武装部工作的重要职责，要绝对保证武器库的安全。你们武器库管理工作确实做的很好，很规范，有自己边境管理特色做法。他还说，如果全省的民兵武器库，全能像你们兴凯湖农场武器库管理的这样规范、有特色，我这个军区司令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二天早饭后，王司令员一行，离开兴凯湖农场去了别的农场，临行前，军区同志就开会的事宜，向刘部长做了交代，并且请管理局武装部由政委关注支持兴凯湖农场武装部。几天后，管理局武装部派政工科的同志专程到兴凯湖农场，协助农场武装部，准备参加省军区民兵武器装备管理工作会议的汇报材料。
一个月后，农场武装部部长刘景山前往哈尔滨，参加黑龙江省军区民兵武器装备管理工作会议，军区战勤处处长到车站迎候。在省军区“八一”宾馆召开的工作会议上，刘景山代表兴凯湖农场做了民兵武器装备管理工作的经验介绍，受到各方面的关注和好评。
据说，在这次会议上，王司令员又说了那句，如果全省民兵武器装备管理，都能像兴凯湖农场那样，我这个军区司令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的话。
事情过去了三十来年，王司令员早已离职休养了。但将军在兴凯湖农场演绎的故事，一直记在我心里。我把它作为两个篇章，收录在本人的回忆录《那些年 那个地儿 那儿的人 那些事》一书中，在许多的场合，我向人们讲过这两个故事。我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真实的将军故事。通过这故事，让更多的人知道，在人民解放军里，有无数个这样的将军，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不同的场所，演绎着不同的、让人们难以忘记的共产党人、人民军队光荣传承的故事。
作者：杜崇山 原黑龙江省兴凯湖农场党委书记、场长
